旅游观赏中的主客冲突及调谐

旅游观赏主客冲突是观赏过程中主客体因契合困难而导致主体难以甚至不能融合于其所处的旅游世界所引起的冲突。造成冲突的原因来自旅游观赏的主体、客体及媒介三个方面。为使旅游观赏顺利进行，需要三方协同合作，调谐各种冲突，实现旅游审美效益最大化。

一、基本概念

旅游观赏，是指旅游者在远离其常住地的地方主要通过视听感官对外部世界中所展示的美的形态和意味进行欣赏和体验的过程，旨在从中获取愉悦的感受。旅游观赏同旅游模仿、旅游交往以及旅游消费等方式一样，同为旅游者获取旅游体验的重要途径；同时，旅游观赏也是获得旅游乐趣的重要来源之一。

旅游观赏由三大要素构成。旅游者，亦为旅游观赏的主体；目的地物化和非物化的旅游景观，此为旅游观赏客体；连接旅游观赏主客体的第三方要素，如景区服务、旅游企业、社交媒体和政府组织等，此为旅游观赏媒介。在旅游过程中，旅游者和旅游景观之间的关系是审美和被审美的关系，旅游者称为旅游审美主体，旅游景观称为旅游审美客体。主客体置于统一的场景中形成完整的旅游景观审美系统。

旅游观赏主客冲突，是指在旅游观赏过程中，旅游者与旅游景观所展示的美的形态和意味契合困难，导致难以甚至不能融合于其所处的旅游世界所引起的冲突。这样的冲突会给旅游者带来心理不适，致使其产生淡漠、失望或紧张甚至愤怒等负面情绪，最终不仅导致观赏主体旅游体验质量下降，且影响目的地旅游业未来的发展，造成目的地和旅游者皆输的局面。

本文旨在分析旅游观赏中导致主客体之间发生冲突的原因，并为调谐这些冲突提供建议。

二、旅游观赏中主客冲突形成原因

通过分析旅游观赏的构成要素不难发现，造成旅游观赏中主客冲突的原因来自三个方面：旅游观赏的主体、客体及媒介。

（一）旅游观赏主体

旅游是一种集自然美、艺术美和社会美之大成的综合性审美实践活动。旅游者在旅游观赏中居于主导地位，旅游者的审美水平、审美态度、审美偏好及不恰当的审美预期都可能成为导致观赏过程中产生冲突的原因。

1.审美能力制约。景观因其审美形态分为自然景观、人文景观和艺术景观。旅游者通过观赏来体会旅游景观所呈现出来的美的意味。这样的美表现为三种形态，自然美、社会美以及艺术美。

自然美存在于自然之中，主要以线条、色彩、光线、声音、体量及质地等美的要素呈现出来，具有直观性特征。在观赏过程中，通过人与自然建立的和谐关系，使得审美主体获得对自然山水审美的超然感受，由此步入审美的最高境界。

社会美和艺术美存在于人类社会之中，具有特定的形成背景，体现出独特的美的意味，要求旅游观赏者具有与之相应的审美知识和审美能力，才能与之融合而得到身心一体的畅爽感受。

就旅游观赏主体的旅游者个体而言，其审美能力有相对的稳定性和局限性；而作为游观赏客体的旅游景观具有广泛性和复杂性，这会潜在地引发二者之间的冲突。在旅游观赏过程中，旅游者的审美能力是否达到其所观赏对象必须的要求会对通过观赏得到的旅游体验的质量产生重大影响。

当旅游者的审美能力不能满足观赏景观所需时，旅游者就难以融入其所处的旅游世界，难以体验旅游景观所呈现的各种形态的美感，主客之间的冲突因此产生。如不了解古蜀王国的历史，就难以体会三星堆和金沙遗址所呈现的古代蜀地文明的辉煌和灿烂；不了解中西交流对彼此文化发展的影响，就难以体会丝绸之路上敦煌石窟展现的深刻文化内涵。

2.审美偏好及审美态度。受审美偏好的影响，旅游者常常对特定类型和内容的旅游景观产生兴趣，相应对这一类景观具有较高的观赏水平。他们在旅游目的地选择过程中表现出明显的指向性特征，通常会根据自己的审美偏好选择对应的目的地，在观赏过程中以积极的态度面对审美对象，主动感知景观所呈现的审美价值，主客之间容易形成良性互动，发生冲突可能性比较低。

实际上这种主客之间的和谐状态常会被打破，旅游目的地选择并非总是完全自主的过程。由于受观赏媒介或自身购买能力的影响和制约，旅游者选择的目的地并不总是符合其审美偏好。在观赏过程中，深刻的审美体验需要认真的审美态度，只有这样，才能经过悦目赏心的阶段，达到畅神的境界。当出现在眼前的景观并非其喜欢的类型时，观赏主体就容易产生淡漠情绪，审美激情难以被激发，与之对应的是以相对消极的审美态度参与到旅游观赏过程之中，观赏主体难以融合于当下的旅游环境。此时再美丽的景观都会变得索然寡味，观赏主体的情绪转为失望，主客冲突由此产生。

3.不恰当的观赏预期。观赏预期是主体对观赏活动效价的预判，也是促使旅游者最终做出旅游消费选择的重要促进因素。旅游景观消费中购买行为先期于观赏行为发生，旅游者的购买决定事实上以对旅游观赏活动效价的预判为基础。观赏期望总是建立在对景观的非直接感知基础上，旅游者通过各种渠道获得景观信息，进而形成观赏期望。由于判断失误或受制于得到的信息丰度、准确度、滞后性及传播质量的限制，旅游者的观赏预期并不总是恰当。在观赏过程中，这种预期实际上会转化成旅游者评价当下观赏体验的标准，当实际观赏体验低于旅游者预期时，观赏主体或多或少会出现失望甚至不满的情绪，主客冲突因此而产生。

（二）旅游观赏客体

旅游观赏客体表现为存在于目的地的为观赏主体提供旅游审美体验的物化和非物化的旅游景观，他们是构成目的地旅游吸引力的核心要素，在旅游审美体系中作为自然美，社会美和艺术美的载体存在。旅游观赏客体自身的不稳定性以及受观赏客体所处环境的影响，也可能导致旅游观赏中主客冲突的出现。

1.景观不稳定性。作为观赏客体，旅游景观的审美价值会在相对稳定的背景下呈现一定程度的波动，当景观的审美价值下降到超出旅游者可以承受的心理范围时，主客冲突随即发生。

自然景观会因季节轮回和天气变化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景观价值也出现起伏变化，其中尤以日出、烟雨、佛光、云海及雾凇等为代表的气象景观和以熊猫、金丝猴、梭罗、栱桐等为代表的生物景观最为典型。它们仅在特定条件下在特定时段和特定地点出现，一旦错过最佳时机，要么景观消失，要么观赏价值出现不同程度下降，从而成为导致旅观赏主客冲突的缘由。

以戏剧、舞蹈、宗教祭祀、民俗活动等为观赏对象的非物质化景观，需要目的地以舞台表演、场景再现等特定方式加以呈现，才能被旅游者感知，观赏活动才能顺利进行。囿于目的地呈现水平的限制，或是呈现方式被过度的商业化等原因，目的地非物化景观被不恰当地演绎而导致吸引力下降，引起旅游者的不满，主客冲突也可能由此产生。

2.开发破坏。在旅游观赏中，物化的景观经过旅游开发成为观赏对象。这样的开发工作有两种情形：对客观存在的原生态的自然和人文景观进行的初次开发或为延长其生命周期进行的再生性开发，这属于资源依托型开发；目的地为发展旅游而投资开发的全新的旅游景观，此为资源脱离型开发，以迪斯尼等主题公园最为典型。

就资源依托型旅游开发而言，其终极目的是提高旅游观赏对象的审美价值、改善目的地环境、促进可持续发展。但在产业实践中因开发不当或过度开发而造成自然生态危机和人文生态危机的案例并非罕见。

自然生态危机是由人类的过度开发、过度消费所引起的环境污染，表现为严峻的环境压力甚至环境灾难；而人文生态危机主要是文化和审美的危机，其突出的表现就是“媚俗”文化泛滥，庸俗美学急剧膨胀。

例如，在我国，石窟壁画、岩溶地貌、考古遗址等均出现过因开发不当而导致对资源本身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致使其审美价值急剧下降，进而引发观赏主体不满，最终成为促发观赏中主客冲突的又一诱因。

反思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旅游景观开发的历程不难发现，因开发不当导致旅游景观审美价值下降并引发旅游者不满的案例并不少见。这种状况的极致表现就是某些景观被迫关闭，暂时甚至永远离开了旅游世界。

3.环境影响。旅游观赏总是表现为在特定时空环境中的审美活动，不可避免会受到景观环境影响。景观环境是指旅游景观所处的自然环境、景观所在地的社会环境及景观自身的空间环境。

良好的自然和社会环境有助于改善并提高目的地的旅游形象，吸引更多的游客前来从事旅游观赏活动；景观自身空间环境对观赏活动产生更直接的影响，这样的影响跟景观的空间承载能力是否被打破，观赏秩序是否良好有密切关系。

当旅游者人数在景区空间承载许可法范围内，观赏秩序良好时，景观环境对旅游观赏基本没有负面影响。如果游客持续增加，旅游景观的空间承载力临界被超越，这不仅会对景观本身造成破坏，也会给保持良好的观赏秩序形成压力，甚至会导致景区内观赏秩序失控，最终超越旅游者心里承受范围，冲突随即发生。这样的情形在旅游旺季尤其突出。如每逢大假来临，各主要景区总是人满为患，随之而来的是游客对旅游观赏质量不满的投诉急速上升。

（三）媒介对旅游观赏活动的影响

在旅游观赏活动中，媒介存在的价值在于消除旅游观赏活动中可能出现的各种障碍，实现旅游审美效益最大化。其构成要素既包括存在于景区内的以各种设施设备为凭借的导游服务，也包括景区外诸如社交媒体、旅行社及旅游行政机构等连接旅游观赏主客体的第三方组织。

存在于景区的导游服务具有可重复性特征，满足观赏主体每一次具体的观赏活动需要。设施设备的状况、服务人员的服务技能和态度共同决定了导游服务水平的高低，服务品质会进一步影响旅游观赏的质量。当导游服务无助于帮助旅游者克服旅游观赏中的障碍，提高观赏品质时，旅游审美效益最大化就无从谈起，主客冲突因此出现。

观赏预期是在以旅游媒介提供的有关旅游景观的信息为基础的特定情景重构，是旅游者在目的地选择过程中一个极其重要的考量因素。受特定目的驱使，媒介所传递景观信息呈现出一定的倾向性和片面性特征，难以完全真实反映旅游景观的全貌。以此为基础建立起来的观赏预期难免脱离现实，为随之而来的旅游观赏埋下主客冲突的隐患。

三、旅游观赏中主客冲突的调谐

旅游观赏中主客冲突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导致冲突产生的原因也是形形色色，涉及观赏体系中的三大要素。为使旅游观赏顺利进行，需要三方协同合作，调谐各种冲突，实现旅游审美效益最大化。

（一）观赏预期干预及调谐

承前所述，由于观赏预期是观赏主体在有关旅游景观的间接信息基础上的情景重现，受信息传播媒体自身制约因素的影响，观赏预期常常会高于实际得到的旅游审美体验。如在实践中，景点景区为吸引更多的游客，往往会尽其所能地通过各种渠道和方式展示旅游景观最美丽、最具吸引力的片段，极容易给观赏者造成错觉，误以为观赏客体永远都是如此美丽。实际上，所有的旅游景观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是自然景观，其吸引力会因季相轮回、天气变化导致其美感产生波动；人文景观相对比较稳定，但也会因季节、天气等环境因素的改变而影响到观赏体验。

为尽量减小旅游景观信息在传递过程中因媒体因素造成的旅游观赏预期与旅游观赏体验之间的落差，政府或行业组织有必要通过立法等方式加强对这一类媒体的监督管理，鼓励他们在信息传播中尽可能为观赏主体提供有关景点景区的客观公正而且全面的信息，最大程度减少因媒介原因导致的观赏主体对观赏预期的误判，这样他们才真正体现了旅游中的主体自我选择，完全可以按照自我意志去游览、去欣赏、去体验。

观赏预期不仅受媒介的影响，同时也会受到观赏主体自身的认知水平和偏好的制约，并因此导致观赏预期与实际背离，这为观赏主体在旅游观赏中主动调整其观赏预期带来可能。

在实践中，当旅游者意识到是因为自己主观原因而形成误判后，会积极主动调整其旅游观赏预期，以契合当下的旅游情景，观赏预期因而具有很大的弹性特征。当代旅游者的审美视野更加开阔，他们在出行时选择的目的地，即所谓的审美对象，也越来越多元化与个性化。这要求旅游目的地在强化资源保护的前提下，采取多元化的发展战略，尽可能丰富目的地旅游景观的种类，提升景观的审美价值，以最大限度满足不同观赏者个性化旅游观赏预期。在观赏过程中，旅游景点景区在提供观赏服务的同时对观赏主体加以引导，鼓励旅游者修正其观赏预期中的不合理成分，调整心态，积极融入当下的旅游世界，以实现旅游审美效益最大。

（二）提升观赏主体能力，形成积极观赏态度

就旅游观赏主体而言，提升其在景观选择过程中的判断和决策能力，培养良好的观赏心态及较高的旅游审美能力是有效避免观赏过程中主客体之间出现冲突的关键环节。

良好的判断决策能力有助于观赏主体形成恰当的观赏预期，选择合适的旅游景观，使观赏预期具备可实现的基础，为随之而来的观赏活动铺平道路。积极主动的观赏心态可以更好地促进观赏主体融合于旅游景观，加快促进主客之间的挈合与调谐。较高的审美能力则是观赏过程中旅游者体验景观所呈现的自然美、社会美和艺术美的基本平台。三者有机结合能有效消除导致观赏中主客冲突出现的主观原因。

旅游者的上述能力和心态会随自身不断学习和旅游经验的积累而逐步提高完善；另一方面也会受到旅游观赏媒介的影响而发生变化。这要求在实践中注重提高旅游者的文化素养，培养审美能力；导游要向旅游者传递审美信息，协调旅游者的审美行为；旅游产品开发要深挖文化内涵，引导旅游者提升审美修养。观赏媒介不论是在景区外向旅游者传递信息的过程中还是在景区内和观赏主体的互动中，都要有意识地把提升主体旅游观赏能力，形成积极的观赏态度作为重要目的之一，采取具体措施引导主体形成健康的旅游观赏理念，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自觉遵守景区规定，以减少主客冲突的可能性。

（三）改善旅游景观环境，控制游客流量

景观环境是景观赖以存在和旅游观赏活动得以展开的空间平台，景观环境好坏不仅直接影响景观的审美价值，同时也决定了旅游活动进行的方式和规模。景区内的旅游观赏活动因此不能超过景观环境的承载能力，观赏活动必须要有序进行。

在实践中，受旅游者闲暇时间限制和景观审美价值波动影响，特定目的地的旅游观赏活动常具有旺淡季特征。当旺季到来，大量游客涌入景区，景区环境容量常常被打破，游客流量控制沦为空谈，不仅使景观资源受到破环，更为景区内有序参观造成巨大压力，直至其崩溃。2013年国庆黄金周期间，九寨沟风景名胜区因游客严重超载导致管理瘫痪，导致观赏活动进入无序状态，大量游客滞留景区，观赏活动被迫中止，最终造成严重影响。

为避免因超载所来带的破坏，通过采取预约、分流或者限价等措施来控制景区客流量正被越来越多的目的地采纳，实践证明这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方式。

（四）完善旅游观赏服务

完善高效的观赏服务是积极主动地避免和化解观赏过程中主客冲突的有效方式。景点景区要建成高效的旅游服务供给体系，需要同时加强硬件和软件两方面的建设。

硬件方面，景点景区需要完善各项设施设备，使其能更好地满足观赏过程中旅游者和旅游服务人员的需求，这涉及到增加投资，科学规划和合理建设等内容。

硬件建设的核心环节是建成完善的讲解系统。在资讯高度发达，智慧旅游影响渐大的背景下，传统的以文字和图片为主要表达方式的讲解系统已过时。基于互联技术、卫星定位技术和多媒体等现代技术手段建立起来的多通道交互式景区导游讲解系统正越来越成为主流方式。这些运用了新技术的讲解系统不仅能以更加生动形象的方式向旅游者展示景观的美的意味，且有助于降低景点景区提供旅游观赏服务所需要的劳动成本。

软件建设涉及到强化景区提供服务的工作人员的服务意识，提高其提供服务的能力水平。这需要决策者制定合理的员工培训制度，有计划、有目的地加以实施，并辅以考核监督体制，必要时甚至引入淘汰机制，以促进景区服务水平整体提升。

（作者单位：四川旅游学院旅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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